多彩的人生的个人空间

    我睡觉的地方原是堆放种子薄膜农药等杂物的，摘棉花的季节要请人，搭了炕，占了小屋五分之四。屋里这些东西搁放在炕的一角和炕下。在我来之前，走的那五个甘肃女人就住在这里，前几天来的另外两人住在邻近种棉户家里。我刚刚来的那天晚上，老板娘当着我的面，从他们睡的房间里抱出一床被子说，你就暂时一个人住单间，被子是干净的，我只是笑笑说谢谢。在心里告诫：我是来干活儿的，被子干净与否并不重要，既然当了泥鳅还怕泥。

    不怕泥先不提，药味浓浓的，闻多了染病。不怕泥有沙，这种干打垒的房，炕顶及三面虽然弄了一屋塑料布，总是悉悉沙沙响，手摸摸被子，粗的细的沙都有了，炕下叽叽叽的，有几只小老鼠来回窜。屋子没有木门，不知道在那儿捡来的一条广告布在门框上一挂，布下面的两只角分别绑两砖块，成了一面伸展的门。

    外屋的面积最多50平米，从外面进来，正门靠右墙，对着正门可见我这面伸展的门，靠左的门进去是老板夫妻和孩子住的房间。就这样说吧，外屋既是厨房饭厅客厅，也是卧室。大门一侧安放煤气灶和做饭的案板，另一侧靠墙是破旧的长沙发，沙发前是吃饭的长桌，紧靠长桌是简易的木板床，和沙发并列是个破旧的小橱，橱面一台18英寸的旧彩电。木板床上睡的是老板58岁的父亲，每每劳累一天，刚关灯就鼾声大作，隔壁屋里老板也是一躺下就打大雷，还有老板娘叽叽咕咕和孩子们的哭哭笑笑。嗨，此起彼伏，阵阵像和声；断断续续，串串有韵律。我很难入眠。

    难入眠当然就开始乱七八糟的想。此时，我的腰和腿，包括整个身体都不属于自己，想动一下都很疼，没法翻身。既然来到这里，就没想过打退膛！摘棉花是重活吗？它白花花的，轻轻的，软软的，绵绵的，只不过要考验的是我的耐受力。天刚亮，月亮还未退去就下地，我总是慢一拍，掉在大家的后面，可笑我第二天早上独自掉在人后，找不到南北，跑到另外一家棉农地里摘了小半口袋，不知者不为罪，别人发现之后，立即把棉花倒给了那家。每当戴着月儿回屋子我还是慢一步，看不够月光下棉花的美色。每天在地里，大家不但有说有笑，相互间暗暗比赛，摘棉花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些姐妹，哥子（老板的父亲）是我的榜样。我亲眼看见，他那天在地里腿病犯了，脸色铁青，豆大的汗珠如下雨，他从衣袋里摸出备用止痛药，喝两口凉水吐下肚，一会儿就听到他唱起了京剧红灯记选段“穷人的孩子当早家”。他常说，人在啥时候都要自己找趣。

    佩服哥子弃家别妻，千里迢迢从四川绵阳梓潼县马鸣乡，带两个儿子来新疆，小儿子的承包地离这里20来里。常言说：百姓爱幺儿，他偏爱长子。他说相比之下，小儿没有孩子拖累，长子不容易， 2005年1月经亲戚介绍来这里包地时，双包胎孙女刚满月，他们父子打前战，全力以赴耕地播种，精心管理，功夫不负有心人，当年还了贷款，除了一切开销，获纯利2万元。棉地承包期限为5年，这是第二个年头。我曾仔细问过他们包地的程序，真行，经过当地法律部门公证。他们的承包地合同上写着100亩，实际种棉地只有80亩，足足20亩出苗不结棉或根本不出苗的荒地。不过，老板总说他比很多人的运气好，承包费不高，五年承包费38000，前三年每年交11000，第四年交5000，他告诉我，可能是他的地老板第一次转租的原因。

    啥叫地老板呢？即对地有50年的耕种权限的老板。老板包的这块地的耕种权原属于一位陕西人，五年前以当地最低价，即每亩20元得到垦荒权而取得50年耕种权限的。这里有50年耕种权限的大有人在，有这种权限的地老板，在垦荒的一至五年，每年只需要向当地土地管理部门每亩交30元的税就了事，五年之后每年每亩交50元。地老板可以自己种，可以转让（通俗说法是卖50年的耕种权），也可以租给其它的人耕种。通常地老板采取第三种方式租给别人耕种，每年收承包金。难怪，我常听他们说的谁有多少地，那个是大地主什么的。

    老板说，在五年前，这里是荒滩，是一望无际的草场，现在维族老乡说没有放牧的地方了。一个时期的大量开垦，这里到是成了商品棉地和香梨地。他说没能赶上垦荒这种好事，成不了地老板，反正在那儿都是种地的，种棉花，不受制于天，太阳适合棉花生长，只要人勤快，不愁不赚钱。呵呵！老板总是这么乐观。

    突突突……轰隆隆……是挖掘机声音，不觉得天快亮了。老板前几天说，有人在偷着开地，天一黑经过这里去那边荒滩。记得当时他长长的叹一口气说：都是有关系的人才敢，有背景的人才能，现在和以前不一样，当地政府的红头子文件三令五申不许垦地的，发款很厉害。看来呀，上有政策，下有对策，他们晚上来开地，这不，现在快亮就躲起来了，谁也看不见。